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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3-04 02:35

被€放咸€的人生:小镇女人拼命止€,€男人们却在撒盐

“没想到都已经这个年代了,还有这样的女人。€?/p>

微信聊天框里,初到四川小镇的易小荷忍不住和朋友感慨€她发现镇上的人常常用最漫不经心的口吻,道出€件件令人瞠目的轶闻,隔壁大孃被家暴人尽皆知,可大家似乎都习以为常且当事人自己也并未想过€离,她甚至还是镇上小有名气的媒婆€类似的矛盾时刻在小镇女性们的生活中频繁出现,却鲜少为人€知€?1世纪的今天,当北上广谈论女€权利时,边缘小镇的她们仍旧反复踏进古€的轮回,过完被遗忘的一生€?/p>

“刘小样终究太少了,小镇上多得是无法出走的€娜拉€€€可从每个人身上望下去,都是座深渊€€易小荷决定记录下她们口中那些€不足为外人道€的故事?/p>

古镇石板路,不经意抬头会发现天空并不宽敞,就像镇上许许多多人的出路,少有人告诉他们,未来该€么走€(受访者供图)

2021?月末,媒体人易小荷发完€不想告别的告别》,宣布经营四年的公号€骚客文艺€正式因不可抗力因素暂时停更,€写字是会一直写下去,只是因为没钱了”€合上电脑的那刻,她只想找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,不必€人解释那些过往的跌宕与选择。她关掉朋友圈,将自己安顿在家乡自贡′€间河边的小屋,回到真实的世界,见真实的人。小镇不大,点根火柴的功夫就能€完€圈,€年多的时间,她和镇上的数百人聊天,一起吃饭,参加的他们的婚宴和葬礼,成为他们中的€员€?/p>

那一年多里,易小荷观察到镇上的女人无€例外都在挣扎€求生,从九十老Κ到十七岁少女,为了活下去的同时,还要直面来自男€家人的“父权€与“夫权€,以及社会层面的流€与规训,在主动与被动中走向各自的人生。个中曲折,她们无处诉说,甚至连€亲近的家人都没有耐心倾听。新书出版之际,我们与易小荷重回那年的小镇记忆,经由她的视角走进她们的真实生活,撕下“小镇女性€的标签,看见具体的她们?/p>

这几年,国内涌现了越来越多女性写作€书写女性境遇的非虚构作品€故事中的女性主人公、女性写作€与女€读者基于这些作品探察着€种女性精神底层的共振,从这个角度而言,易小荷的€盐镇€也被归入这个脉络,她感慨于这背后女性日渐觉醒的自觉性€可在签售会和采访中,每当谈及小镇女性的境遇前,她€需要多次重申€别中立的立场,€再表示这本书“无意挑起€别对立”,只是希望多关注他人的命运。也许我们更期望看到,在不远的未来,当我们再谈论女€真实处境时,无€补充添加“注释€€€那时,这种自觉性才真正跨出女€圈层,成为集体层面的共识€?/p>

展开全文

《盐镇€,易小荷著,新经典·琥珀

新星出版社,2023?月版?/p>

易小荷,资深媒体人,作家,四川省自贡市人。文学公众号平台“七个作家€€€骚客文艺€创始人,历史类公众号€搜历史”创始人。著有€盐镇€€我们是否还拥有灵魂》等?/p>

苦难不会因为怕疼就消?/p>

新京报:那天签售会上,最后有位读者提问,我们为什么要阅读€部可能会带来情绪消€的书€罗新€师和蒋方舟都各自从读€的角度分享了感受€实际上,从另一个层面€言,你其实是€盐镇€这些故事的“一手读者€,如果是你,你会如何回复那位读者的困惑?/p>

易小荷:那天听完后,我也曾在某一秒钟闪过€个念头,如果是我,我会€么回答这个问题。这建立在我们之间有这样€个共识:真实的东西都是有力量的€对于一些人而言,它势必会带来某种€伤害€,但我更愿意称之为“触€€尤其作为一个写作€,我当然希望它能带给读者的,或者说读€感受到的,是后者€?/p>

为什么有时这种€触€会被理解为“消耗€或者€伤害€?这里我们可能首先€要直视的是,苦难并不会因为觉得€疼痛€€自动消失,它本就是我们生命中的€部分,只要人还活€,生命中€有的这些东西或迟或早都会扑面而来,€面对或者承接它们,€要勇气和时间。这本书,我想写给所有关心他人命运的人,如果我们不关心他人,这个世界或许很难变得更好€点€?/p>

新京报:我大概能够感受到那位读€的纠结,担心面对他者苦难时的那种无力感,会连带将本就摇摇欲坠的自己拖进情绪的漩°€其实,在进入€盐镇€之前,你曾经在自媒体平台€骚客文艺€上发布过一封暂别信。那年,商业失败,公号停更,整个大环境被€种不确定性所笼罩,那段时间算是你人生的低谷期吧?但对于当时的你€言,盐镇一年多的经历带来的,不是想′的€消耗€€€?/p>

易小荷:的‘,那几年几乎称得上是“谷底€€如果去描述盐镇的经历,小镇上发生的这些故事于我而言,其实是€种€托举€€插句题外话,我自己打小就是€个极度敏感的人,甚至周围有同学觉得有点€神经质”的地步。小时€,家里会订《少年文艺€之类的杂志,上面偶尔有些漫画,大部分都没有文字旁白,我常常€个人在那里捧€本书,又哭又笑,这种触角€直都在隐秘地生长€。即便到了小镇,我还是不自觉会被€些日常吸引€小镇的静谧也放大了许多被忽视的细枝末节。那些再平凡、简单不过的日常里,蕴藏€€种原始的生命力,而这种力量,并非在任何时候都以一种表面上昂扬的面貌出现€?/p>

我记得,当时我住的屋子旁边就有家羊肉店,每次路过都能看到€两只山羊。因为盐镇离富顺县很近,而富顺是以羊肉汤闻名的€你仔细看就会发现,羊其实是€种很敏锐的动物,它似乎有€种原始的感知。当时我每隔几天路过就会发现少一只羊,有天甚至隔€窗子听到了一阵凄厉的叫声,命运于它们而言早就注定。我逐渐意识到,镇上的许多生命大抵都是这般卑微€?/p>

我至今都记得那年€个下午,《这里没有我的母亲€里面的陈秀娥冒€大雨找到我说,她反悔了,“一个小人物没有啥写下来的必要€€后来我们又聊了很久,她才改口说那就写吧,但能不能不要用真名,€我这辈子受过太多骗了€€陈€娥家里还有条狗,有次去采访,我随手带了些宠物饼干,一般的小狗见到有人递过来小零食,大多会€心地摇摇尾巴,结果她家那条狗吓得€直往后€€,这说明它之前从来没有被善意地对待过。其实陈€娥又何尝不是?我们讲,人是万物的尺度,可你看在那里,动物是人的镜像€?/p>

即便如此,镇上的她们仍然在艰难地挣扎€。这也是我给这本书取名为“盐镇€的缘由?/p>

90多岁的陈婆婆说话时,€只眼睛会留下浑浊的泪水€有€″解释说,是因为年轻时候坐月子坐坏了€(受访者供图)

新京报:这里的€盐镇€有几分双关的意味€如果用€种味道形容,全书读罢?2个女性的曲折故事留下的为€么不是€苦味€,而是“咸味€?可否展开讲讲,€盐镇€的这种盐味是€样€种味道?

易小荷:盐味是所有味道的基础,是美味的基本,也意味着是一种人生的底色。当然,€方面,四川古时产天下之盐,自″盐设市,书中的这个小镇也是因盐设镇;另一方面,盐味其实也是汗水的味道。这里的人们,一?65天,几乎每天都在劳作中挣扎,盐味就是汗水的滋味,活着,仿佛就是生命中唯一的€意义€€€小镇上的生活又充斥€€道道裂口,女人们常常在拼命止€,€男人们则在撒盐?/p>

当这样一种生活浸润在€种近乎日常化的疼痛中时,留下的早就不是苦味了,是自我保护式的“痛而不自知”,因为如果€直痛,却还是得活下去,对她们而言,似乎只能把那种痛看作生命的€部分。自″地有句俗话,“一颗盐巴就可以把一个人放咸”€?/p>

在边缘小镇,看到个体命运与地方的羁绊

新京报:“盐镇€的行政名叫仙市镇,是四川自′面一个面积不大的地方。据说它是你从三个备选的镇子中挑出来的,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这里?/p>

易小荷:当时我的€个首要的想法是,我想找一个乡镇,这个镇子€好是原住民居多€还能尽可能保留当地的风貌和属€,还没有成为类似丽江那样外来游客占比€渐上升的地方,可以完整地看到人的命运在时代变迁中的变化,同时,如果它还能为新旧时代的交替提供一个相对充裕的空间,就更好了€?/p>

另外两个是牛佛镇和赵化镇,后者还是€戊戌六君子”之€刘光第的故乡。这两个地方都蛮好,但是相对而言,那两个镇离自贡市区更远了,这可能会导致它受城市中的“新”的东西冲击就少€些€从这个角度来看,仙市镇虽然也受些旅游业影响,但当地大部分居民仍然是原住民,哪€不是世代居住于此,也是从附近迁移过来的。它在整个坐标系中的位置是最适宜的,能够让我们更深地看到€个人的命运与€个地方之间的那种羁绊?/p>

仙市镇箭口村。(出版社供图)

新京报:你很看重这个地方是否有一种€自″性€,可能因为你出生在那里,相对更加了解;或€说是不是也考虑到语€层面更加方便进入?四川省内不同地区间的方€差异大吗?/p>

易小荷:很多外地人可能不太了解,自贡或许算得上是整个四川省内唯一€个主动区分平舌音和翘舌音的,自贡话相对最接近普€话。四川很多其他地方人可能会调侃自′说:“啊,你是自(zhí)贡的€€其实这个发音是错的,本地人€听就知道是在调侃,自¤里€自贡€的发音和普通话是一样的?/p>

这些语音和文化上的差异有时€相当微妙,只有长期浸润其中才能捕捉到那些言外之意€比如,镇上人会形容童慧“衣服角角(读gege)就要铲倒(chán dáo)人”,就说€个人很高冷,不想理别人,路过时用衣服角都能把别人给铲倒似的€我当初就想,一定要把方€中的这些东西写进书里,方€里面有一种普通话语系里不具备的鲜活有力的生命力€反过来说,其实€个写作€如果想要在短时间内真的“融入€乡镇,回到家乡无疑是最便利的€?/p>

新京报:小镇通常是一个相当紧密的熟人社会,你当时作为€个€外来€€住进镇子里时,那段适应期,或€说融入期,大概很难忘吧?和镇上的人相处是不是也有一个€渐打开的过程?

易小荷:刚到的时候,当务之€自然是如何先安顿下来€小镇上的生活和外部世界的‘有着相当大的“断裂€,这里几乎看不到任何我们印′关于“文化€的痕迹。我曾经在路边偶遇过€个书摊,走近€看,摊位上零零散散摆€的书还停留在《毛主席语录》和《农民画报€,你不会因为腋下夹€€本余€华诗集€引起周围人关注。镇上还有个阅览室,我在那里€年多的时间里,就没有见那儿的门开过€电影院这类的娱乐场€也几乎没有,为生活奔波之余,当地人的放松方式仅剩下打麻将?/p>

镇上没有书店(或许曾有过也关闭了),也没有图书馆,为数不多的几个书摊上摆€小人书和实用书€(受访者供图)

作为女€€言,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,你自然会升起一种不安全感,我当时住的那个房子的门几乎一手就能被推开。不过小镇上人们的底色仍旧是质朴的,当你和越来越多人慢慢建立连接时,那种陌生感很快就会被熟人社会€释,甚至有时候还会跨过边界(笑)。镇上王大孃叫我时,几乎每次都隔€老远就大喊€小易€,起初我还有些不好意€,觉得街里街坊都听到了,好尴尬的,像是被教导主任叫去谈话€€后来时间久了,我自己说话的嗓门也慢慢变大了,现在还改不回来?/p>

说起和镇上人的相处,那天签售会结束,有一个读者一直追到门外问我,我是怎样让小镇上的这些女人对我敞€心扉的€当时我还挺好奇,这个读者对这个问题似乎有很强烈的执€。说实在的,我之前做体育新闻,那个领域的采访资源有着很强的€稀缺€€,很多媒体都在争夺独家,是因为体育明星不愿意接受采访吗?其实不完全是,很多自小沉浸在高强度体育训练中的人都不太擅长表达,三€两语之后结尾€句€你看着写吧”,€以需要体育记者去€起他们的表达欲,可能那段经历对我也是€种锻炼?(笑?/p>

实际上,小镇这些女€平常很少遇到愿意€听她们故事的人,当你抱€真诚去走近另€个人时,很少有人会拒绝来自他者的善意。我发现,那些看上去不太关心他人命运的人,会不会有一部分是不自觉陷入了一种想象的困境,要么担心无法承接,要么担心无法走进?/p>

每个人身后都有一座€盐镇€?/p>

新京报:不同于近年来许多女€题材虚构作品中€刻画的女性友谊,当我们走进四川小镇这十几位女性的真实生活中时,这种女性友谊似乎是“缺席€的。不同代际间,婆婆会劝被家暴的王冠花容忍;同代人中,王大孃的好友王大娃会在得知房屋出售时,提前租下然后涨租再出租给王大孃;一旦小镇中的女性€择离婚,先于其他评判€来的是“被镇子上其他女人的唾沫星子淹死”€如何理解她们之间这种复杂的关系?又是什么让她们成了彼此的孤岛?

易小荷:坦白讲,我观察到小镇女€之间除了淳朴善良之外,的‘存在€原始的底层互害部分,但重要的是,女€不应该被指称为这种底层互害的第€责任人,她们是被小镇中蔓延的父权制文化结构所裹挟,最终,她们反€将矛头对准女€内部,认为女人的敌人是女人。你看王大孃的€公出轨后,对方说€是你的老公搭着梯子上来找我,都不是我去找他”,可王大孃还是会找上门去打她,逼着她写保证书,而男性在这个过程中却“隐身€了?/p>

还有另外€种现象,困于这种结构下的小镇女€甚至可能会被异化为父权的帮凶,€终抹去自我的女€身份€比如在与童慧的同€关系中,李红梅后期变得越来越像小镇上的大多数€丈夫€,回家后等€童慧做饭,只有在不累的时候才会提出承担部分家务,甚至还会当众辱骂童慧。€这些与她们本€是否善良,其实没有多大关系。帮助的前提是不是至少需要自己首先是独立的,否则,从每个人身上望下去都是€座深渊时,哪里还顾得上€help”别人?

人€本身是相当复杂的,尤其是当每个人的身上都压€沉重的生活时。但细想会发现,她们之间也存在那种很朴素的女性间的连接€我记得,有€天庆梅的妈妈大半夜糖尿病犯了,很难受,是黄茜的妈妈把她一步一步背到卫生院的€是不是有些难以置信?男人背不动(庆梅爸爸的腰不好),但女人能背得动。那里的很多女€身上都有这样的力量?/p>

走在镇上,处处可见身背重物的女€€(受访者供图)

新京报:总体而言,盐镇女性的故事丰富了我们对边缘小镇女€的想象。她们身上固然缺少更为鲜明的女€意识萌芽,但却在与具体的生活苦难抗争中流露出一种更为朴素的自我觉醒,不论是执着于走向更大世界的梁晓清,还是既没听过李银河,也没看过《断背山》的李红梅依然敢于回应内心中对同性她者的强烈感情。€新”与“旧”似乎常常同时出现在她们身上,在你同她们的接触中,这种€新”与“旧”曾给你留下过哪些深刻印″?/p>

易小荷:很触动我的是,小镇环境本身的那种惯€竟然会如此强大。谈另外€个例子吧,这十几个女性中,詹小群算是曾经成功“出走€过的,她去上海火锅店打工,€路从服务员做到领班,后来还成了分店店长,管理二三十人,可€旦回到小镇,婆婆孃孃会说:€你整天化得浓妆艳抹干什么,你男人不在家?€她会屈从于这样声音,好不容易生长出的那个€新”的部分很快就被掐灭了,她很快就完全改换自己的穿衣打扮,让自己尽量符合一个典型的“小镇女人€形°€梁晓清也是如此,她其实有离€小镇的能力,可还是依然被困缚在那里,她说要保护自己的妈妈,但于她而言,€带妈妈离开小镇”并没有成为选项之一,或许也并没有那么容易,她们都是相当矛盾的€?/p>

古镇正街的一家店里,€个€人带着几个孩子,他们的父母多半外出″,村镇里多的是这样的“留守儿童€€(受访者供图)

有一次,不记得晓清还是谁说,特别羡慕你的自由—€我猜想,大概这种自由里有她们眼中不€要做家务活,不需要伺候公婆,不需要又赚钱又顾家,更重要的不会因为以上而被人贴上标签说“懒女人”,淹没在口水中。话说回来,其实直到近几年,我才发自内心地觉得,婚姻不是女人的必选项,前几年虽然也有过这样的念头,但每次返乡或€收到母亲问候的时€,都还是被€遍遍询问“结婚打算€,潜移默化中那个自主的部分并没有足够清晰€?/p>

新京报:从另€角度而言,这些不只是她们的故事,也是“我们€的故事。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€那种又新又旧的部分,或€说,每个人终其€生都在面对各自那个一遍遍从中出走,又€次次被拉回去的€盐镇€€?/p>

易小荷:是的,关键是我们能否至少保留€种向内的“自觉€意识€能够意识到自己身上那些“旧”的部分,这并不容易?/p>

新京报:小镇上的男€呢?镇上发生的事在他们的意识中是如何被解读的?

易小荷:镇上那一年多,我也和当地的一些男性有接触。当地没有滴滴,出行€要联系所谓的“黑车司机€,也就是镇上人说的“野猪儿”,这些大多是男性,车上他们会口若悬河地道出很多小镇€谓的“规则€€有€次,司机意味深长地说:€在我们这种地方,儿子特别重要,我给你随便举个例子€€他说他老丈人只有一个女儿,今年去世后,村里人都不来帮忙。当地的习俗是如果某家有人去世,同一个大队的人都会自发去他家帮忙,所谓的“坝坝宴”就是这样自发形成的。€大伙为€么不来我老丈人家帮忙,还不是因为没有儿子?你家没有儿子,人家就觉得你撑不起,帮了你的忙白帮€€你会在很多时€惊叹,部分人的观念在今天竟然还是这样€?/p>

当她们看见她?/p>

新京报:在这本书之前,你早先更为人所熟知的身份是体育媒体人,曾多″与CBA、NBA篮球赛事相关报道,被外界称为“体育界€有才情女记€€€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我的敏感,这个标签给人的感受其实有些复杂€我很好奇,你会怎么看待这个标签的说法?

易小荷:那几年在《体坛周报€时,我几乎算是进入了这个领域最优秀的记者之列,的‘面临过这样的声音。当然,我无法改变外界加注在我身上的那个标签,但也会觉得不€,为什么一定要强调“女记€€?似乎从来不会有人在介绍一位优€的男性记者时,会刻意突出这是€位€男记€€€这些也不必避讳,体育界€直有€很根深蒂固的女€歧视€早些年,足球比赛前甚至是不让女记€上车采访的,会觉得“晦气€,让球队输球€?/p>

电影《聚焦€剧照€?/p>

我记得还有一年,我跟€国家队去欧洲采访,那段时间他们辗转于各大热身赛,为即将到来的世锦赛做准备。出于记者的职业习惯,我€要€过大量的观察去拼凑更加完整的故事,经常得跟€大巴车随行采访€有€″了活动现场,领队跟我说:“小荷,返程你就不要跟车走了,因为你是个女的,很不方便,我们这个车上都是男的。€那时€我年纪轻,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和辩驳€那也是我第€″欧洲当地采访,对路况都很陌生,再加上活动现场位置偏僻,那个地方前不挨村后不挨店,那个年头没有Uber(优步),也没有地铁和公交车,很难找到其他的交€方式,但是那个领队完全没有考虑过,“她怎么回去”€?/p>

你可以想象,我当时已经几乎挤进了这个领域的顶尖位置,可还是不可避免会受到这样的对待,仅仅因为我是€名女性€我忽然很好奇,通过我们的聊天,你对我的印象是€样的?

新京报:不论是之前聊起采访体育明星的经历,还是从你对小镇生活的观察看,你给人的感觉很有生命力,且很有趣€?/p>

易小荷:这也很有趣€我发现,我经常能从女€那里得到类似的评价,€你这个人很有意思€,或€说“很幽默”€女性似乎对于彼此之间人之为人那种本真的东西更加敏锐,也更容易相互看见€可有天我突然意识到,除了之前在美国采访时有€位外国记者形容我“funny”之外,几乎没有男€觉得我“幽默€€当时我还很年轻,不太能感受到€funny”意味着€么,甚至还觉得有些被冒犯,是不是在说“我这个人很逗€€后来和另外€个朋友聊起这个话题,他说“funny”其实是很难得的声音,大多数男€首先关注到的更多还是外在的东西,€€funny”的另一层意思是“这个人很有趣€,可传统意义上,男性一般不习惯这样解读€位女性€?/p>

《女性与权力》,[英]玛丽·比尔德著,刘漪译,后?

天津人民出版社,2019?月€?/p>

新京报:你提到女性之间这种€相互看见€€其实近年来,国内涌现了很多女€写作€书写女性生命经验的非虚构作品€€相互照见€几乎成为一种共同的轮廓,女性故事主人公、写作€与读€基于这些作品探察着€种女性精神底层的共振,这种共振似乎在女€群体中更为显€,你会如何看待这一现象?/p>

易小荷:当下其实很缺少女性视角写女€本身的作品,我不是要挑起两性间的对立,是希望提供更多不€样€但本应该存在的视角之下的观察€你觉得男€真的从来没有意识到,自己占据过男€资源的优势吗?前些天梁文道发布了一个短视频,他在里面讲,这些年自己深深意识到作为一个男性,€占到的所有优势€我注意到,他的谈话节目中如果来的是女嘉宾,下面评论区几乎大部分是评价这个女性的外表,€不太关注她讲了€么内容€一旦当天的女嘉宾给出了比较有€辨性的观点,评论区会有声音说€这个人怎么这么有攻击€€,但如果是€个男嘉宾,他€面临的环境要宽容得多?/p>

话说回来,这两年我们的‘看到了越来越多不同视角的作品,它背后体现出的是一种比较难得的,属于女性日渐觉醒的自觉性吧?/p>

采写/申璐

″/柳宝?/p>